方言与美食(音频) | 糖葱薄饼
汕头话属闽语闽南片的潮汕小片,潮汕小片包括粤东的汕头市、潮州市、澄海市、潮安县、饶平县、南澳县、潮阳市、惠来县、普宁市、揭阳市、揭东县、海丰县和陆丰市的多数乡镇以及汕尾市城区。其中,潮阳、普宁、惠来腔和汕尾、陆丰、海丰腔与多数县市的潮州汕头腔仍有区别。潮汕小片的重要特点如,一是有[-oi(鞋)、-oih(八)、-o)i(闲)、-ue)(关)]等韵母;二是有些前、后鼻音韵尾合并为[-ŋ /-k];三是有不少字在闽南片其他小片不读鼻化韵母,而在潮汕小片读鼻化韵,如“虎”读 ho)u53,“幼”读 iu)213,“爱”读ãi213;四是有8个声调。古平、上、去、入 四声依清浊声母之不同各分为阴阳两个调类。汕头市区(包括金平区)的声调属于潮汕型,但南部潮南区、潮阳区、濠江区则属于潮阳型(主要特征为全浊上归阴去)。
(甘于恩拟)
【方言点:汕头市金平区】
糖葱薄饼
正如潮州鱼饭不是饭,糖葱薄饼,没有葱。糖葱和薄饼,又分作两说,并非咸蛋薄饼、芝麻烧饼之流合二为一的办法,值得一提。
糖葱起源于汕头潮南福潭村,人称鸭潭,所以也叫“鸭潭糖葱”。糖葱之名,因形而得:长条状,中间诸多通孔,像是葱管并排粘在一起,又色如葱白,故名之。糖葱的通孔,那绝对算得上是个艺术。大孔凡十六个,小孔二百五十六个,条条一致,精准如斯,妙哉妙哉!
好东西,尤其精致的东西,总是要费一番气力、折煞些精神才能做得,糖葱便是如此。制作糖葱,先要热水煮糖,待糖浆金黄、黏稠成团,使木棒两根,趁热捞起,用尽气力往墙上的木桩一摔,这是挂糖。挂在桩上的糖,须反复抻拉。刚开始用木棍,因为温度很高,要烫伤手的。等糖团稍凉,就以双手重复拉之。像拉面一样,折迭又折迭;也像面,能拉出多少条,就是能拉出多少孔来。这迭糖又叫“合孔”,不是乱迭,只能来回八次。地上还要生一个炭炉,不时在上面烤一烤,糖团才不至于发硬。如此往复多时,师傅手中的糖像极了一匹素洁的布,阳光打在上面,光灿灿的,很是好看。
完全冷却的糖是纯白的,一长条放在木案上,利刀快切,解作小块,糖葱就算做好了。上好的糖葱,用一万个“脆”字都不足以形容它,咬下去那声“嚓”,响亮又利索,简直能叫耳骨酥麻。只是美中不足,吃的时候总爱掉些糖屑,于是有了薄饼卷糖葱。
相比糖葱,薄饼的制作要简单得多。说到薄饼,或许诸位会想到吃北京烤鸭时候的薄饼。区别在于潮汕的薄饼要薄得多,厚度上大约十张顶一。而且,这薄饼不靠擀面杖碾,做的时候一手捧着稀面团,往热锅底快抹快收,被瞬间粘住附着在锅上的薄面层随即凝固,用筷子一揭便是一张。很难想像,在诸多条件不甚便利的古时候,先民们如何想出这薄如蝉翼、轻似棉纱的饼皮来。而在绞尽了脑汁、动辄斥资无数追求产品身薄质轻的当下,我们的工艺又是否还有这薄饼一样的匠趣?
吃糖葱薄饼,那是小时候的一大乐事。一块糖葱,一张薄饼,包好了拿在手上,填在两排牙齿中间。“嚓”一咬,嘴里霎时间就漫遍了甜——吃糖的甜涓涓淌在舌面,这儿的甜如黄沙漫天一般,穿过饼皮的层叠,忽地在口腔里扬撒、纷飞、翻滚,布满了龈颚,甜透了腮帮,好生畅快!
那时候,家门前有一条小巷,巷窄,只能过一人一车。每逢周末,卖糖葱薄饼的女人就会把糖葱装满挂在单车后座的铁桶里,手里装着长签的竹筒沙沙地摇,骑着单车一边吆喝:“糖葱——薄饼——”。她知道这时候,小孩大多是在家的。听见这声音,把持不住的我们果然“中计”,等着嚓嚓声由远及近,买上一大袋。一口甜脆的糖葱薄饼,一口醇香的单枞茶,苦甘交替,这样就度过一个下午。不过,难得攒来的零钱,也就这样换做一块糖葱薄饼吃掉,要说心疼,还是有些的。母亲说,这叫“痛并快乐着”。
关于糖葱薄饼,相传在清康熙十四年间,郑成功之子率兵进入漳州城,清军守将黄芳度出兵顽抗,围城数月。城里居民饿死无数,尸横街巷,生存者便用草席裹尸掩埋。同年十月,清军投降,漳州百姓为悼念死难亲友,卷薄饼状如草席,以此祭祀亡灵,此俗也在后代相传成风。民风化民,古俗载道,这方美味留给我的,不只那迷人的甜,还有长存心底的回甘。
(文: 林树宜,暨南大学文学院 2015级基地班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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